我從我自己的夢裏走出來,彷彿走進自己的另一生,將自己釋放到雨後清涼的黃昏,決定留下來,留下記憶,留在生命這邊,並且靠著這些記憶存活下來。儘管街角的空氣依然陳舊、月亮也依舊老得生鏽,冥冥中還是有個「什麼」,對我好慷慨好溫柔。書書,我可以把這個夢送給你嗎?雖然我至今仍無法用文字堆疊那些花的高度,堆砌它的美麗,但我記得那個美夢,令所有的現實、悲傷,都變得可以忍受了。——我尤其學會忍受的,包括愛的平庸,自己的平庸,以及,這個不斷將人推向平庸的世界了。
假如沒有那場夢,此時此刻清醒地忍受現實的我就不存在。沒有當時當刻的我,此時此地的我便不存在。就好像,沒有那個「為了保護與ingi的記憶」而決心分手的我,另一個苦於遺忘的我也彷彿並不存在。我必須記起,記起,記起那下定決心的時刻,才能受得了這些記憶,受得了自己。才能夠試著接受,所謂愛情,通常與幸福並無關聯。於是不再奢望神的恩典、或時間摧折不了的幸福,只求能夠生活到,願意再活一次的程度。
胡淑雯〈哀艷是童年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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